當我們沒有季節,在取一個名字中所想到的事。
是這樣的,很多人問我說,為什麼音樂會的標題叫做“當我們沒有季節”,常常說著說著,自己也疑惑了。於是,我想嘗試將一些想法寫下來,這不只關於一個標題,也記錄著音樂會創生的種種。
從Piazolla開始
最先出現在音樂會曲目的是,Piazolla的「寫給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四季」,當時我們想著,就以「四季」為主題辦一場音樂會;但是,「四季」的限制比我們想像的多,而且,我們要如何將各種不同的春夏秋冬,只因為「四季」之名湊在一起呢?除非像Gidon Kremer刻意將Vivaldi與Piazolla的四季放在一起,使用同一種編制,並且在 Piazolla裡總是聽到Vivaldi的樂句,宛如幽魂的迴音,否則在音樂的實質內涵上,很難像字面上所給予的統一。
於是,我們決定將四季的概念擴展為「大自然」。當時,我心裡只想著 Debussy,他跟Piazolla放在一起簡直太棒了,我不想說出於某種對比或異國情調的並列,但可能更趨近「聽覺與感官」的平衡或主動索求吧。
不過,有天晚上,尚德興高采烈地丟了一個連結過來,並以一種很確定的口吻說,「我要演這個」。題目是「花園之愛」,寫給薩克斯風與電子音軌,我不認識這個作曲家與作品,一點進去看,心中卻有一塊牆角動搖了,我無法精準地形容當下的感覺,但是我知道,也許「這個東西」會比自己朝思暮想的 Debussy來的適合。後來,宗霖也在隔天丟了一個作品過來說:「那我演這個」,題目是「雨之舞」,寫給長笛與電子音軌,再一次地,我確定Debussy已經送一個飛吻過來say goodbye了,兩個與電子音軌的作品所加起來的能量,拉著我必須往同一個方向走了。但是說也奇怪,我並不會覺得這樣的組合離 Piazolla很遠,相反地,卻以一種緩慢且自信的腳步朝他前進著。
時間不到兩個月,我也想選一個給鋼琴與電子音軌的作品,而後因為作曲家真慧與宗霖的幫忙,我選了Harvey的「梅湘之墓」。
花園,雨,墓,我們的確離四季有點遠了,但是弔詭的,季節又在裡面。
對比因距離而產生
在網頁裡的介紹文中,我問如果提到Tango,你會想到什麼?
我想這應該是一件重要的事,不是Tango重要,而是「對應Tango我們所想到的所有事」,因為這引導著我們想要聽到什麼Tango,我們認為「什麼才是Tango」。
而我心中的Tango,也寫在介紹文裡了,就是春光乍洩裡的耀輝與寶榮,這是我的私心,不停地提到他們,但我真的是因為這部電影初次聽到Piazolla,也初次看到如此悲傷迷人地Tango,如果可以,他們就這樣跳著,我只承認這是唯一的Tango。
但是,如果你仔細聽,Piazolla縱使有悲傷的部份,但卻「不曾全然地沉溺」,這也是我的疑惑,我常常聽著他的音樂,明明就已經在底了,很深的底部,但為什麼要爬起來?
為什麼又要振奮起來?為什麼要快樂起來?為什麼要安慰我?
關於這點,我之後會再寫一篇文章說詳細一點。總之,Tango的本質雖是悲傷,但卻不悲觀,而Piazolla說到底就是一個快樂的人,這一些本質上的衝突,如果在整場都是以「情緒或情感」取向的作品安排中,最終,對於這樣的品質,我們是無法有任何辨識能力的。
而電子音樂一開始在五零年代的發展,就是以某種「去音樂」(我不能說是反音樂),甚至「去人性化」開始的,這裡說的去音樂,不是沒有音樂,而是對十八十九世紀留給我們的音樂觀,甚至荀白克十二音列後的音樂再做出的挑釁與思考,當每一個音可以精準離析出力度,時質,順序,位階並加以分類時,「器樂」所建構出的音樂王朝,也隨之受到威脅與挑戰,因為這樣的分類,機器比器樂穩定多了,除此之外,還包括各種聲音、自然環境的錄音採集。而當機器,電子一躍而起,遂也變成某種意義上的「器樂」了,聲音與音樂的分際不再明顯,我們重新在數學的精準裡對”音樂”感到混亂。
於是,一個是從民間發展出的,「無處不是情感」的Tango音樂,一個是在西方音樂的極度擴張後產生的「新科學」,我們找到了一種從對比開始的可能,對比的意思並非強化各自單一特質所產生的區別或者對抗,而是讓彼此從中「顯像」,並在對方身上竊取養分。
最終,為什麼「當我們沒有季節」?
是的,說了這麼多,我們仍然需要一個名字。
想著想著,電子音軌還有Piazolla,忽然我心中冒出了“No Season”這個字,不要有季節了好嗎?況且,南半球與北半球的季節感是不同的,還有生活在永夜與永晝的人們,季節的意義又是什麼呢?
季節如果代表著秩序與循環,我們可以將這個時序拉開嗎?
於是,No Season在大家的討論下,變成了,你們現在看到的樣子。
再將畫面拉回來,有一次練習,大家在準備樂器的時候我說,現在天氣忽冷忽熱的,三月到底是什麼樣的天氣啊?
尚德說,所以,就是當我們沒有季節的意思啊。
曲目 Program
Jonathan Harvey: Tombeau de Messiaen for Piano and Tape(1994)
喬納森‧哈維:梅湘之墓 給鋼琴與電子音軌
Jacob Ter Veldhuis: The Gardon of Love for Saxphone and Tape (2002)
亞個‧維德輝斯:花園之愛 給薩克斯風與電子音軌
Mark Phillips: Rain Dance for Flute andTape(1993)
馬克‧飛利浦:雨之舞 給長笛與電子音軌
Russel Peterson:Trio No.2 for Flute, Alto Saxophone and Piano(2010/2011)
盧塞爾‧彼得森:第二號三重奏 給長笛,中音薩克斯風與鋼琴
Ástor Piazzolla: Las Cuatro Estaciones Porteñas
亞斯特‧皮亞佐拉:寫給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四季 給長笛,薩克斯風與鋼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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