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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選舉還不到一個月,十五日三黨候選人分別針對了文化部分發表政策,並接受了藝文人士的提問。我比較好奇的是,有多少人關心我們國家未來文化的發展方向,擁有願景,並提出思考呢?

就我自己的部份,我想分享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,這些事情促使我想著,我們從音樂中學習到什麼,為什麼我們的下一代要學音樂,我們如何為孩子建構一個適合學習音樂的環境。

事件一

前幾禮拜,學校舉行了一個協奏曲比賽,我們必須選出二到三名學生,其中有一名學生得到所有人的投票,剩下則因為意見不一而必須重新討論。

首先是,我們要選出一位還是兩位的問題,有人說一位,我贊成再選兩位,理由是,我希望學生能多一點演出的機會,不過,後來因為擔心「時間過長」而被否決,畢竟還有樂團的曲目為考量。

再來是,選誰?

我選擇一位演奏現代作品的學生,因為他技巧平穩,每一個樂句都處理得還算乾淨;雖然,可能因為年紀很輕,還無法真正體會節奏裡的勁道與幽默感,是來自民間的生命力與熱情,不過總體而言,我認為他應該要拿到這個機會。

這時,有其他意見說道:「我發現學生都很喜歡現代作品,因為現代作品很炫,以為這樣比較沒人聽懂,比較好得分數,為什麼他們不演奏貝多芬莫札特呢?」

我說:「因為貝多芬莫札特真的很難,他們可以當基本功持續練習,但是比賽不一定要挑戰一個這麼難的作品來證明自己啊!」

另外有人說:「但他這個作品樂團的部份很難,我怕其他學生拉不起來」,我說:「都練了,如果因為這個原因被拒絕學生不是很可憐嗎?我們找槍手,再怎樣這應該不是藉口」

繼續,有人說:「還是請他不要拉cadenza(裝飾奏)?」我說:「No」!

討論到最後,這位學生還是被否決了,當然並非是以上的原因,而是另外一個學生得到多數評審的青睞。

事件二

這禮拜去學校上課,一位學生彈史卡拉第,我問她可否在某個樂段不要這麼用力,優雅一點。她停下來說:「老師,史卡拉第是女的嗎?」

我嚇到了,畢竟在音樂系,高中生為什麼不知道史卡拉第是男的女的呢?我繼續問她:「不管男生女生,那他是什麼樂派?」學生想一下說:「現代嗎」。

我說:「他的音樂是否在某種程度上具有現代意義,妳應該不是考慮這個吧?」

之後,我請她回家google,下禮拜再告訴我答案。

下一個學生彈貝多芬奏鳴曲op.2第一首,我說:「譜上寫著獻給海頓,可以說說海頓對早期貝多芬的影響嗎?」學生歪著頭說:「為什麼可以獻給海頓?」「為什麼不行?」

她繼續說:「海頓不是浪漫樂派嗎?」我又嚇到了,海頓什麼樂派我們國小一年級就知道的事情,我問她:「妳認為海頓的音樂很浪漫,還是海頓就是浪漫樂派?如果海頓是浪漫樂派,貝多芬就是未卜先知,他知道後世會有一位海頓先生,所以將前期奏鳴曲都獻給他?」

這只是其中一個案例,更不用說學生不認識顧爾德,沒聽過荀白克(的名字),不知道柏林愛樂的指揮是誰不關心NSO這個樂季的曲目。

甚至,不看課外讀物,不在意自身的投票權,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學音樂。

從這兩件事情的經驗,衍生出的觀察有兩點:第一,在一個「少數服從多數」的評審(或比賽)機制,我們如何建立一個讓少數意見發出聲音的管道,無論這個少數是意指老師或是學生,少數應該服從多數,但少數更應該與多數「共存」。分數與結果是淘汰制,但如何建構一個良性的討論空間是我們可以思考的。

第二,在一個大家普遍認為學生水準素質,或努力程度不如以往的時代,我們還應該做些甚麼?

有人說,因為我是新人,所以無法選擇程度較好的學生。但我覺得不是這樣。

我從來沒想過特別挑什麼程度的學生,因為我以前也從未特別挑老師,換過老師,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,功課前幾名,比賽很厲害的學生。

我以上列舉的兩件事情,讓我想著,是啊!有時候妳認為很棒的人,在比賽這個機制裡,是無法平等地回饋出來的,他們只知道一個事實,他們沒被選上,至於為什麼沒被選上,是永遠不會知道的。我想針對音樂的內容討論,而非只是,我就是覺得這個好的結論。我希望學生可以主動問我們,為什麼我沒被選上?我哪裡不夠好?甚至,學校可以提供這個機會給學生發問,而非只是接到一張冷冰冰地評論與分數,然後這個經驗,這張評論很快就會被功課與日子擠壓過去,變得什麼也不剩。

再來,剛開始我會被學生某種程度上的懶惰與無知激怒,後來,我想著,是什麼讓他們可以這樣繼續下去?

他們有所謂的典範嗎?他們在學校一路念上來,看到的,吸收到的是什麼?

之前,音樂圈的朋友在抗議學校鐘點費過少的問題,老實說,我並沒有感到特別憤怒,他們說,我們這樣學有專精的工時都要不如加油站的工讀生了。

我的想法是,從這裡看政府不重視藝文教育是一個問題,為此我們應該要抗議。不過,我思考的是,我們是學有專精,但是我們是否持續鞭策自己仍然是一個問題,我們是否持續不斷問自己,我們真的夠好嗎?我們真的對學生負責任嗎?否則,加油站的工讀生至少不會誤人子弟,不會仗著自己是專家或知識份子而驕傲輕忽,至少他們付出的勞力有實質價值。而就因為,我們的職業,無法以實質價值看待,我們才必須更加小心,更加努力,與下一代建構出一個更好的環境。

許多很好的音樂家都在國外教書,也有許多很好的音樂家在台灣定下來,許多人說我們學的是西方音樂,所以台灣本來就沒有國外好。

真的是如此嗎?就算是如此,我們就可以放棄繼續往一個更好的音樂家,或是更好的老師而努力嗎?如果我們放棄了,怠惰了,學生又怎麼有機會可以變得更好?

讀著薩伊德的「晚期風格」,聽著貝多芬,布魯克納,楊那捷克的晚期作品,這些作家與作曲家,如果不是這樣孜孜不倦努力到人生最後一刻,又如何會有無論是圓熟完滿,亦或艱澀難解的晚期風格呢?

所以,我可以不要認同「現在環境不一樣囉」,「現在學生禁不起要求囉」的說法嗎?因為如果我妥協了,也代表我對我們的未來不再抱持希望,希望絕對不只是在那些贏得比賽,出國唸書的資優生身上,希望也是在,也許總是落敗,沒錢出國唸書,但對自己有所期許、耐心無比繼續努力的學生身上。

我想,音樂是存在於時間,又同時逃離時間,並且,在對位法中學習對話所產生的各種矛盾、衝突與可能,學習聽,就是確立不同物質間彼此感染的變化與關係,並發展出自己的看法。最後,我們不只是在討論音樂,而是也「從」音樂本身學習到什麼,而且,是一輩子這麼長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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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Yi-Chung Ch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